兰珠坐在自己的屋里,双手托着腮,呆呆地看着窗户外蓝幽幽的天空。她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,山里的一切都好像有种微妙的变化,变得和她从前熟悉的大山不一样了。开得艳艳的花儿总是一团一团的,肩靠着肩,脸挨着脸;唱着歌的鸟儿总是一对一对的,耳鬓厮磨,亲亲我我;就连天上的云彩也是一片接着一片,你拉拉我,我扯扯你。这些寻常的事物,现在却莫名其妙变得特别起来,总让她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涟漪。
阿妈这几天好像心事重重,也不来和她可爱的女儿说说心里话;阿弟更是怪怪的,成天在屋里摆弄他的刀,也不和她一起进山采药了。而那个总是有着说不完的新鲜事的铭川哥,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了。
想起杜铭川,兰珠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兔儿蹦。脸上一会儿微笑起来,一会儿又皱紧了眉头。她起身来到床头,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香袋儿。
在她十六岁的时候,阿妈就教她绣香袋。阿妈说将来若是她遇着欢喜的男人,就把香袋送给人家。她那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最欢喜的男人不就是阿爸和阿弟么,所以她就用那初学乍练有点乱七八糟的针线活,缝了两只看上去勉强像那么回事的袋儿,送给了阿爸和阿弟。阿妈却笑着说,阿爸已经有阿妈送的香袋儿带着,阿弟以后也会有别的女孩送他香袋,而她的香袋却要送给另一个他欢喜的男人。
如今她的针线活已经非常熟练。手上这只香袋红布作里,白丝面上被她jīng心绣上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。前几天,杜铭川讲的那个梁祝化蝶的故事让她听得入迷,还为可怜的祝英台偷偷了哭过哩。不过要是真能变成蝴蝶,那又是多么令人向往啊。
她把香袋轻轻放在鼻端,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。阿妈说女孩的香袋儿,不应该放太多的香草,世界上再没有比少女的身体更香的哩。她现在每天晚上睡觉,都要把香袋放在自己的胸口捂着温着,就像真的把身上的香气都存到这个小小的袋子里了。
那个男人带着这个香袋,一定会闻到她的体香吧!她把香袋儿紧紧握在胸前,闭上眼睛遐想起来,忽然觉得脸上辣的,一种快乐并害羞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门帘挑起的声音惊醒了她,睁开眼就看到兰剑那挺拔的身姿站在面前。
兰珠吓了一跳,手忙脚乱的把香袋藏到身后。眼前这个人是最亲的弟弟,自己居然这样掩饰,想想她又觉得好笑,道:“阿弟,你莫要神出鬼没的,吓死人喽。”
兰剑瞥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手,说:“我要去寒石寨,你去不去?”
兰珠奇怪地问道:“今天又没得药材要送,去寒石寨作甚?”
“我去练刀。”兰剑说罢便转身往外走,到门口的时候才停了一下身形,“杜铭川也在,你要送香袋的话最好和我一起去。”
寒石寨的空地上,苍九公手拿烟杆子坐在大条石上,静静地听完杜铭川讲述了这几天的事情。他点点头道:“好啊,我本来还想着这次非要出寨了,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。现在你这么安排,倒是又替我挣回了几年的阳寿。”
杜铭川把蛊灵石递过去,笑道:“师父您老人家寿命还长着哩!溪头村的事情基本搞定了,不能说万无一失,应该是没大问题了。”
九公把石头推回来,道:“石头你先戴着,灵觉要天天练习才能长进,等乌龙上来的时候再给我就是了。不过我也未必有绝对的把握制服乌龙,到时候,你得让兰剑守住寨口,不能让乌龙跑了。”
“我已经叫兰剑过来了,你上次对他的指点让他刀法很有长进。”杜铭川收回蛊灵石,“师父你咋会懂刀法呢?我没见你用过刀啊。”
九公笑着说:“我哪会什么刀法,不过是以前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些。世间事道理都是相通的,我指点兰剑的不是刀法,只是那么个道理。好在这孩子悟xìng好,一点就透。”
俩人正说着,兰剑和兰珠就到了。杜铭川见兰珠也来了,迎上去笑道:“你咋也来了?”
兰珠假装生气地说:“你不想我来哟,那我走好喽!”
杜铭川赶紧拉住她的手说:“你来我当然开心啦。”
兰珠立刻高兴起来,仰着一张俏脸问道:“真的哟?”
杜铭川笑嘻嘻地说:“那还有假?你看我现在就开心得不得了,心里像开了花儿一样哩!”
兰珠指着杜铭川的鼻子说:“原来你是个花心的哟!”说完便咯咯咯的笑起来。
九公看他们打情骂俏起来,也乐呵呵地站起来,对握着刀站在一边的兰剑说:“莫管他们,来,你耍耍刀给我看看。”
兰珠脸上飞红,偷偷睨了一眼杜铭川,见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,伸出手道:“好哩,你有事去忙喽,把手机给我,我替你们照相。”
杜铭川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兰珠,便走到九公身边看兰剑练刀。
兰剑面对九公和杜铭川静静的站在那里,右手握着刀斜斜下指,刀身在阳光下泛着白sè耀眼的光。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,像一尊石像一样,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。
九公眯着眼看着,嘴角露出微笑。而杜铭川却完全看不明白。他以为九公会像上次一样扔一把豆子或者石头过去,像现在这样站着又有什么意义?
尽管山里的空气清新,但今天却一丝风也没有,被rì头晒着的滋味并不好受。就在杜铭川觉得有些烦热的时候,突然发现兰剑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轻轻摆动起来。他明明没有感觉到有风,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梢,那树叶静悄悄的,没有一丝动静。正觉得奇怪的时候,就感觉到一股威压从兰剑身上传了过来,令他有种窒息的感觉。如一尊石像般的兰剑以及那把刀,在视野中变得模糊起来,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蒸腾扭曲了一般。
杜铭川终于明白什么叫气势了。此时的兰剑,已经把刀意和他的心意融合到一起,他的刀已经不在他手里,而在他身上。杜铭川恍惚间觉得兰剑消失了,只有一把寒意逼人的刀杵在那里。即便相隔十步开外,也被这种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,浑身僵硬,想动一下手指都困难。
杜铭川虽然不会武术,但也知道“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”,同时也明白“一力降十会”的道理。如果即能快到豪颠,又能刀意所指无坚不摧,这一刀劈出,将会怎样得惊天动地!